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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往罗源县飞仙岩的路并不艰难，从山脚到半山腰，我们随车子蜿蜒而上，窗外天色灰蒙，左边是高山，右边是崖下的田野和农庄，满眼的翠绿在四月里恣意泛滥。到了西兰乡坑里村，我们便下了车开始徒步上山。坑里村是一个幽静的山村，靠山的一侧为稀稀落落的农家，昔日的大户与颓圮的破庙被蒿草掩埋，倒是村头的小卖部热闹些，几个村民围坐长凳，聊着山里的趣事山外的见闻；村子的另一侧是稻田和远处的丘陵，一群小鸡忙着觅食。

随着飞仙岩逾来逾近，山野的翠绿不再那么纯净，甚至山坳里芦苇丛的黄褐色也在向红色调过渡，先是一株，然后是一丛，再而是一片燃烧的嫣红，我的身后响起了一阵欢呼：啊，杜鹃花。

此时小雨淅淅沥沥地飘着，远处的红色隐去，雨水在雨衣上、在齐肩的野草上滚落，鞋子已湿，山路泥泞，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往前移，行经长满藓苔卵石的溪涧，必须小心翼翼地踩定石头，一旦滑溜，鞋与脚便会泡在清冷的水中，狼狈无遗。

也不知走了多远，一处山路的弯角开阔起来，我们便歇息片刻，只见潺潺的水流自茂密的林子飞泻而下，横冲过路面流入看不见的深渊，水雾弥漫，水花在脚下翻腾，看不见山岭，全是白雾缭绕，杜鹃花隐隐约约在密林里透出朦胧的红色。一位女孩撑着雨伞站到岩石上摘下一枝花朵，满心欢喜地嗅着。我悠然想起冰心的一句小诗：只管走过去，不必逗留着采了花朵来保存，因为一路上花朵自会继续开放的。

我们远未到达鲜花盛开的山头，我们还在路上。

正要登上飞仙岩，不想此刻风横雨骤，我们被挡在一座废弃的石屋前，这是伐木者临时的憩息地。飞仙岩近在咫尺，百米高的巨石突兀为起，硕大的岩石组成了巍峨的山体。灰白的云雾时而遮蔽了它的轮廓，时而露出些许的容颜，明灭可见的沟壑依稀流泻着雨水，我感叹水的力量，虽壁立千仞的巨石也被揉成布纹一般。

雨还在下，天仍未晴。已有一些人陆陆续续地下山。

稍顷，我们几个人向着山顶跋涉，陡峭的山路窄小崎岖，山上的水一直往下流，双脚如淌河一般往上攀援，艰辛的代价只是在山顶上换来了视野的惬意，灿若云霞的映山红泛滥着，那是山下的人感受不到的。一年一度的花事从热闹到寂静，触动的不仅仅是眼睛，而是一种感动，那五片花瓣不只是形状，落在心里或许是个记忆的另一种形态。同样的花，若干株开放，比不上玫瑰与茉莉，只有在它们组成了花的海洋，你才会被震撼，这时你看不到花的具体形态，花叶的大小，只有气势漫山遍野地汹涌。

孤独的艳丽不是杜鹃花所拥有，它集合了平凡的个体，显出绚烂的辉煌。当我闭上眼睛，看到的不是一株火红，而是挥之不去的无形的花海。